这个被严重误解的疾病,成年人却抢着“确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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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香医生 丁香医生

当代人,不看剧吃不下饭,不放音乐洗不了澡;

看视频,习惯用 3 倍速拉完《3 分钟看完一部名著 or 电影》;看文字,擅长一目十行;沉迷于多线程工作带来的精英感;

面对近在咫尺的死线(DDL),则先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然后紧张到筋疲力尽发现什么都没做,离死线越近越紧张越不能做事,恶性循环……最后——

久而久之,有些人就觉得自己变成了——

「ADHD」

Attention deficit hyperactivity disorder

*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

简称「多动症」

*注意这里的「ADHD」以及其描述都是网友「自认为」的,

而并非真实的 ADHD

如果有学习型选手(虽然并不会有)再去查一下世界卫生组织 ICD-11 对 ADHD 的特征描述:

持续的注意力不集中和/或多动冲动,对学业、职业或社交功能产生直接的负面影响,多在儿童期起病,部分至成年才确诊。[1]

那不就更是——

小时候喜欢课堂抢答问题,经常忘带家庭作业,学习成绩不好;长大后无法适应社会,冲动易怒,总是上演「上一秒想摔电脑掀桌子离职,下一秒又把文件码整齐默念保命要紧」的戏码;在学海、职场、社会浮浮沉沉沉沉沉沉沉沉沉沉沉沉沉沉……的我们吗?

小红书上,甚至还有更加具体的「ADHD 行为分析」,各种自测题和「那些你认为正常,其实是 ADHD」的帖子下,网友的回复包括但不限于:

● 在面临人生重大决策,大敌当前或者十万火急的当口,被一只蝴蝶吸引了目光,或选择欣赏一株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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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子里构想了 100 个创意,但是无法执行其中任何一个。无法忍受一丁点无聊,也基本不能在一段时间内只专注于一件事,必须同时干几件事,但顾此失彼;刷牙的两分钟是公认的最难熬 2 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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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实生活已经无法满足颅内高光小剧场,甚至要睡前亲自演出来,演到投入时还会坐起来说台词,拥抱自己……第二天睡前继续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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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以上是对社交媒体上有关 ADHD 的内容的采集提炼

*注意这里的「ADHD」以及其描述都是网友「自认为」的

而并非真正病理意义上的

这些帖子,点赞留言者巨多,越来越多的朋友自觉找到了组织,纷纷赛博确诊,从此分明。

图源:网络

甚至,在 「ADHD」 的对号入座率上,环球同此凉热。

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 (UBC)的学者查看了 2023 年 1 月 10 日 TikTok 上带有 #ADHD 标签的 90 个观看次数最多的视频,发现流量高得很,总观看次数接近 4.96 亿次,平均有 984,000 个赞。[3]

那么,真实的诊断数据真的跟网上看到的一样高吗?

我们与世界之间总是存在张力,终究是因为我们生病了吗?

还是,这又是一场互联网造梗狂欢?or 既星座玄学、人格测试后的又一「社会标签」?

图源:自己做的

ADHD

一种真实的神经发育障碍

划重点!ADHD 并不是新出现的网络梗,也不是伪概念或者社会标签。

ADHD 是一个拥有大量神经科学、生物学、行为学支持的疾病。是一种被国际疾病诊断分类第11版 ICD-11(疾病编码 6A05)正式收录的神经发育障碍。[1]

研究表明,ADHD 的遗传度接近 70%~80%。[4]

(因为 ADHD 病因和机制不明,针对其发病机制的假说很多,本文主要列举学界讨论比较广泛的假说。)

反应在神经解剖学上,涉及到大脑的多个区域,尤其是——

前额叶皮质(层)(PFC)

也就是大脑额叶最前部的部分,参与执行功能、情绪调节、冲动控制等。

心理学家 Alison Kravit 提出的「十字路口模型」很好地解释了 ADHD 大脑的问题出在哪。

我们的前额叶皮质(PFC)本来就像一个交通枢纽,负责指挥大脑中的各种信息流:注意力、情绪、冲动、判断等。

这些信息就像一辆辆车,正常情况下会有「红绿灯」来管理,让我们知道什么该先处理、什么可以先放一放。[5]

但在 ADHD 患者的大脑中,这些调控机制往往失效了——比如多巴胺和去甲肾上腺素信号不足、PFC 活动水平下降、与其他脑区的连接不稳定,导致「红绿灯失灵」。

结果是:哪个信息更强烈、情绪更激烈、刺激更直接,就会「抢道」先过,带来很多困扰,比如注意力转移过快、冲动行为频繁、时间感扭曲、情绪调节困难等。

图源:网络

另外,对于ADHD,学界有一个经典的——低多巴胺假说。

众所周知,著名的快乐激素————

多巴胺 dopamine

图源:giphy

不仅参与奖赏和动机系统,还能帮助我们筛选外界信息,缩小视觉和听觉的焦点,让我们只关注环境中的特定刺激。

人话版就是——提高我们专注力,让我们像是一匹戴了眼罩的马一样,只专注于眼前的目标。

图源:网络

但,ADHD 患者的多巴胺信号传递减少,导致患者的专注力受到影响,所以就要不断地寻找「兴奋剂」,来提高多巴胺水平。[6]

图源:网络

看到这,敏锐如屏幕前的你们,想必应该也察觉到了「生病」和「没生病」之间模糊的分界线——

「求助,怎么确定自己是 ADHD 还是刷短视频刷的?」

网友:「我从 4 岁开始玩电脑怎么知道?」

的确——

与其他神经发育障碍类似,ADHD 源于生物机制与环境因素的交织,也反映了个体特质与社会标准之间的「错位」。

在「神经多样性」框架下,它被视为思维方式的自然变异,提醒我们以更包容的视角理解差异,而非简单贴上「病人」标签。

图源:网络

而,神经多样性并不等于无需干预。

当差异带来明显的功能受损,ADHD 依然是一种需要识别和支持的医学障碍。多样性视角强调「理解与支持」,而不是否认障碍本质。

ADHD 患者在学习、工作和人际中面临的困难是真实存在的,常伴随低自尊、焦虑、抑郁等问题。

医学的目标,是帮助他们被及时识别、获得治疗,减少损害、发挥潜力。

而社交媒体的娱乐化呈现,反而可能加深误解,增加误诊与漏诊风险。

因此有必要明确的是——

为避免误诊漏诊

不建议自诊 ADHD

加拿大的神经科学和心理学者Vasileia Karasavva分析了 TikTok 上有关 ADHD 的相关视频,发现超过一半都是有误导性的。[3]

另一项研究也显示,YouTube 上有关 ADHD 的视频近 40% 是错误的,且有意思的是,错误的视频获得的点赞数显著高于真正有用的视频。[11]

tiktok上有关 ADHD 的视频

研究者总结了这些视频的典型错误:过度简化,推荐不当的治疗方法,把其它的精神类疾病症状归结为 ADHD,把日常压力、睡眠不足的表现归结为ADHD 等。

图源:giphy

错误信息会加深大众对 ADHD 的误解,造成误诊和漏诊——该风险进一步被平台的算法机制助推;被幽默、夸张的「ADHD 症状表演」强化——最终拉大 ADHD 与专业医疗的距离。

而专业的 ADHD 诊断,是比较复杂的。

2023 年版《中国成人注意缺陷多动障碍诊断和治疗专家共识》指出,成人ADHD 的症状难以识别,共病更多,确诊须经过系统的临床访谈,多个信源的交叉验证,对青少年时期的回溯,长时间、多维度的评估,以及对生活功能的全面判断[12]。

成人注意缺陷多动障碍诊疗流程图

而这些,都是基于使用者的「算法身份」作推荐的社媒平台所欠缺的。

因此,如果你真的怀疑自己生病了,一定要去专业的医生处就诊,避免造成更严重的困扰。

另外,对于非 ADHD 患者,但又总是忍不住想通过网上确诊从而找到组织的朋友,真不怪你!

因为,这个社会上的很多诱惑,规则,算法、限制……正在把我们往 「注意力不集中 」的方向推。

「注意力经济」时代

塑造了更多的「假性 ADHD」

上面我们提到了 ADHD 的低多巴胺假说,其实现在的短视频和碎片化信息,也在一定程度上,让我们对多巴胺越来越不敏感。

如果一个碎片信息刺激就会让我们释放一次多巴胺脉冲,一个接一个地来,不断刺激,连续的多巴胺释放会让大脑对这些刺激的适应性增加,导致奖赏系统对这种轻易得到的快感逐渐适应。

图源:giphy

从而使得对常规、长期目标的满足感降低,感觉到的愉悦程度变小。

再加上学习、工作节奏越来越被量化、打卡、KPI 框住,高度结构化的场景也容易放大「不专心」的表现。

久而久之,网上就出现了「人均 ADHD」的错觉,好像谁都自带注意力缺陷。

但真实数据远没有这么夸张:根据《中国成人注意缺陷多动障碍诊断和治疗专家共识(2023 版)》,全世界范围内成人 ADHD 现患率为 0.6%~7.3%,其中美国为 5.2%,我国成人 ADHD 患病率约为 3%。

总归,注意力经济和高压生活正联手,把「分心」变成了时代常态。在被算法包围、平台争抢注意力的今天,我们早已习惯于被打断、被提醒、被吸引,却越来越难真正专注。这使得很多普通的注意力波动,看起来像「ADHD」。

真正的 ADHD需要系统诊断与长期支持;对于没有达到临床标准的朋友来说,可能更该问问:

是什么让生活越来越碎?是谁在瓜分专注?是否还有力量,把注意力从平台、流量和噪音中夺回来?

保护注意力,其实就是在保护我们对生活的掌控感——是一场关乎主体性的战争。

不是每一种分心都是疾病,但每一种觉察,都是重新拿回主动权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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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2021). International statistical classification of diseases and related health problems (11th ed.; ICD-11). https://icd.who.int/

[2]Long, Y., Pan, N., Ji, S. et al. Distinct brain structural abnormalities in attention-deficit/hyperactivity disorder and substance use disorders: A comparative meta-analysis. Transl Psychiatry 12, 368 (2022). https://doi.org/10.1038/s41398-022-02130-6

[3]Karasavva, V. Miller, C., Groves, N., Montiel, A., Mikami, A. (2025). A double-edged hashtag: Evaluation of #ADHD-related TikTok Content and its Associations with Perceptions of ADHD. PloS one. https://doi.org/10.1371/journal.pone.0319335

[4]Burt, S. A. (2009). Rethinking environmental contributions to child and adolescent psychopathology: A meta-analysis of shared environmental influences. Psychological Bulletin, 135(4), 608–637. https://doi.org/10.1037/a0015702

[5]Kravit, A. (2025, May 9). The ADHD brain: Understanding the prefrontal cortex. ADDitude Magazine. https://www.additudemag.com/adhd-brain-prefrontal-cortex-attention-emotions/

[6]Volkow, N., Wang, GJ., Newcorn, J. et al. Motivation deficit in ADHD is associated with dysfunction of the dopamine reward pathway. Mol Psychiatry 16, 1147–1154 (2011). https://doi.org/10.1038/mp.2010.97

[7]Singer, Judy. (1998) Odd People In: The Birth of Community Amongst People on the “Autistic Spectrum”: a personal exploration of a New Social Movement based on Neurological Diversity.

[8]Barack, D. L., Ludwig, V. U., Parodi, F., Ahmed, N., Brannon, E. M., Ramakrishnan, A., & Platt, M. L. (2024). Attention deficits linked with proclivity to explore while foraging. 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Society B: Biological Sciences, 291(2017), 20222584. https://doi.org/10.1098/rspb.2022.2584

[9]https://www.nytimes.com/2025/04/13/magazine/adhd-medication-treatment-research.html

[10]https://zhuanlan.zhihu.com/p/1901365477583852238

[11] https://bmcresnotes.biomedcentral.com/articles/10.1186/s13104-018-3962-9

[12]中华医学会精神医学分会,中国医师协会精神科分会. 中国成人注意缺陷多动障碍诊断和治疗专家共识(2023版)[J]. 中华医学杂志,2023,103(28):2133-2144.

DOI:10.3760/cma.j.cn112137-20230322-00457

[13]Song P, Zha M, Yang Q, Zhang Y, Li X, Rudan I; Global Health Epidemiology Reference Group (GHERG). The prevalence of adult attention-deficit hyperactivity disorder: A global 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analysis. J Glob Health. 2021 Feb 11;11:04009. doi: 10.7189/jogh.11.04009. PMID: 33692893; PMCID: PMC7916320.

[14]QuickStats: Percentage* of Children and Adolescents Aged 5-17 Years Who Had Ever Received a Diagnosis of Attention-Deficit/Hyperactivity Disorder,† by Urbanization Level§ and Age Group - National Health Interview Survey, United States, 2020-2022¶. MMWR Morb Mortal Wkly Rep 2024; 73:116.

[15]Popit S, Serod K, Locatelli I, Stuhec M. Prevalence of attention-deficit hyperactivity disorder (ADHD): 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analysis. European Psychiatry. 2024;67(1):e68. doi:10.1192/j.eurpsy.2024.1786

[16]Li N, Zhao J and Zhou F (2025) The burden of attention deficit hyperactivity disorder and incidence rate forecast in China from 1990 to 2021. Front. Psychiatry 16:1532156. doi: 10.3389/fpsyt.2025.1532156

[17]Gao L, Yang P, Hu B, Zhang Y, Liu Z, Wang X.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Attention Deficit Hyperactivity Disorder in China and worldwide based on the Global Burden of Disease study. Front Psychiatry. 2025 Mar 27;16:1551672. doi: 10.3389/fpsyt.2025.1551672. PMID: 40212838; PMCID: PMC119835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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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见图注 | 封面图来源:图虫创意

原标题:《这个被误解最严重的疾病,成年人却抢着「确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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